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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可是

之上,传来了一阵极度的麻痒之感,那种麻痒的感觉,其实一点也不痛苦,反倒十分舒适,但是当谭尽一想到自己中了雪娘的一下‘紫气摩云掌’之际,他实在是没有法子,不禁尖声大叫,跳了起来。

谭尽一跳了起来,便疾向后退了出去,他退得急了一些,‘砰’地一声响,撞在桌子上,谭尽虽然中了一掌,但是他一身功力尤在,而此际他心中又惊又急,全身真气激荡,汹涌澎湃,力道何等之强,一撞之下,将那张桌子,撞得粉碎,木片四下飞溅,有一块木板,斜剌里疾飞了过来,‘叭’地一声响,正撞在冲向前来,想自背后制住粉面玉郎君的金不嫌的胸口,金不嫌本来就已身受重伤,这时,当胸又被那块蕴有大力的木片,撞击了一下,与再中了一掌何异?只听得他‘哇’地一声,一口鲜血,直喷了出来,人也向后,仰天跌翻了出去!

从顾不全伸手抱住白枣儿,雪娘突然出手,以一枚暗器打脱了顾不全手中的兵刃起,到这时,金不嫌吐血,谭尽尖叫,可以说只不过是电光火石间的事,粉面玉郎君只不过向前跨出了两步而已!

正由于变故发生得实在太快,抱住了白枣儿的顾不全,陡地一呆,而就在他一呆之际,雪娘在拍了谭尽一掌之后,早已缩回手来,伸指一弹,青葱也似的织指,弹在顾不全的臂弯之上。

顾不全只觉得臂弯一麻,不由自主,松开了手来,他是抱着白枣儿的,一松手,白枣儿自然向下跌了下来,发出了一击惊呼,但是随即雪娘衣袖一拂,已将白枣儿卷了起来,又抱在怀中,白枣儿‘咯咯’地笑着,道:‘雪娘,真有趣,真好玩!’在客店房中,几个高手,那样的生死搏斗,在任何成年人的眼中着来,都会冷汗直淋,紧张得屏住了气息的,可是在白枣儿的幼小的心灵着来,她却全然不知道那几个大人是在干什么,只觉得有人忽然将她抱过来,又忽然将她接过去,实是有趣之极!白枣儿那样说,雪娘也跟着笑道:‘真是有趣得很,好玩得很!’顾不全在手臂一麻,被雪娘又将白枣儿接了过去之际,还想立时扑向前去,再拼了命不要,硬将白枣儿自雪娘的怀中,夺了过来的。

可是,就在他一提腿,想要向前迈出一步之际,他臂弯处的那阵麻木之感,正在迅速扩大,突然之间,全身皆麻,顾不全这一惊,实是非同小可,身子向前一倾,‘咕咚’一声,栽倒在地。

他身形又高又大,猝然之间,手舞足蹈,栽倒在地上,白枣儿哪知就其,又鼓着小掌,大声笑了起来,而这时,粉面玉郎君也已到了雪娘的身边,喘着气,道,‘行了,我们快走吧!’他拉住了雪娘的藕臂,可是仍不免向嘻大了嘴,笑得两眼成一道缝的白枣儿,忍不住道:‘哈,这小女娃儿,倒真是有趣!’雪娘微笑着,她看来仍是那样美丽,媚人,谁也想不到这样啊娜多姿的一个少妇,竟会在一眨眼之间,对付了武林之中,三大高手。

雪娘笑着,略扬了扬头,道:‘谭大侠,你中了我一掌,还有半个月可活,你就趁这半个月,多喝点美酒,醉上十来天,也不枉了一生!’醉而不侠谭尽,这时身子正僵立着,在不住地发着抖,他中了一掌‘紫气摩云掌’,在现时而言,根本不痛不痒,毫无感觉,但是任何人,一想及自己在半个月之后,便会受尽痛苦而死,怎能不站着发呆,‘紫气摩云掌’被称为‘天下第一毒掌’,倒不是它毒性最强,而是它在击中了对方之后,要在半个月之后,毒才发作,以前,有不少中掌之人,未到半个月,便受不住刺激,而如疯似狂,自戕而死!

雪娘又发出了一下银铃也似的笑声,望着顾不全,道:‘大个子,这次,你真是义无反顾了,我刚才那一指,已弹断了你足少阳经,你顾不全,自此又可以多了一个外号,叫做顾拐子啦!’顾不全只觉得左腿之上,隐隐作痛,不禁满头大汗!

雪娘发出的笑声,轻盈动听,真像是出谷黄莺一样,可是这时,在金不嫌,顾不全和谭尽三人的耳中听来,这种美妙动听的笑声,实在比鬼哭神号更可怕,雪娘一面笑,一面身子向后,退了开去,粉面玉郎君和她一起退出,转眼之间,那种笑声,越来越远,终于听不到了!

直到雪娘的笑声早已听不到了之后,好久,好久,客店房中的三个人,还是一声不出,一动也不动。

三人之中,最早有了动作的是顾不全,他一手按在地上,撑起了身子来,可是他一条左腿,软得像是棉花一样,一点力道也没有,才一站起,立时身子向左一侧,又跌倒在地。

他又撑着身,站了起来,用右脚向前跳出了几步,来到二门前,用力一扯,将门扯了下来,一掌劈下,在门上劈出了一块五尺来长的木板来,支着木板,一拐一跷,向外便走。

顾不全一声不出,便向外走去,金不嫌立时叫道:‘顾不全,你到何处去?’顾不全身形一凝,他并没有转过身来,是以也着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如何,但是顾不全宽厚的背脊,却在不断地抽搐,可见他的心中,实是痛苦之极!

金不嫌喘着气,又问道:‘你到哪里去?’

顾不全的声音,嘶哑得像是破锣一样,难听之极,他说的话,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牙齿缝中,直迸了出来的道:‘找一个地方去死,哪里去!’金不嫌挣扎着站了起来,他口角不断有鲜血流出,这时一站起,漏出的鲜血又多了些,他道:‘要死,哪里不好死!可是我们还死不得。’顾不全背脊,扭动得更厉害,金不嫌又道:‘我们是为了白枣儿,才落到如今这一田地的,反正拼着一死,为什么不再想想办法?’金不嫌的话才一出口,顾不全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,他虽然是在笑着,但是发出来的声音,却分明是号哭之音,而且,两行热泪,自他的双眼之中,疾涌了出来!

金不嫌的话,顾不全不是未曾想到过,但是,他们三个人,一点也未曾受伤,尚且落到了这等田地,如今一个身受内伤,一个等于断了一条腿,一个简直就是等死了,还有什么办法可想?顾不全的心中实在是难过到了极点,才会那样哭笑不分的。

金不嫌和谭尽两人,面上的肌肉,也不断地抽搐着,金不嫌缓缓转过头,向谭尽望去。

他向谭尽望了片刻,一掀衣襟,在腰带下,解下了一柄金晃晃的钥匙来,那钥匙来,那钥匙之上,还镶满了宝石,他苦笑了一声,道:‘谭大哥,这个给你!’谭尽面如死灰,口唇头动着,好一会,才说出了四个字来,道:‘这是什么?’金不嫌道:‘这是我庄上的总钥匙,你持着它到我庄上去,总管一见,就知道你是我差来的,我庄中金山银山,烦你替我散了,庄中地窖中的美酒,随你怎么喝,也够你喝上半个月了!’谭尽的手发着抖,慢慢地伸了出来,金不嫌替他作了那样的安排,他在临死之前的半个月,可以说小会再有什么大的痛苦了,他本就嗜酒如命,如今可以在烂醉如泥中死去,倒也是一件赏心乐事。

他的手已伸了出去,手指已快碰到那柄金钥匙了,可是,突然之间,他却缩回了手来,厉声道:‘谁说我要喝醉了来等死?’谭尽中了一掌,半个月之后必然死去,但是现在,却是丝毛无损,那一声大喝,真气充沛,直如半空之中,响起了一个霹雳一样,金不嫌内伤极重,又恰好在他的面前,被他一声大喝,震得身子一晃,跌倒在地。

谭尽看到金不嫌跌倒,才呆了一呆,道:‘你伤得如此之重,还是回庄上去养伤吧,将顾大个子带了回去,他断了一条腿,也得让他享享福,由我一个人,拼了早死几天,也得尽尽力!’顾不全霍地转过身来,厉声道:‘谁说我要享福?要去,大家一起去!’顾不全仍是满面泪痕,那样狗熊也似的一个大个子,满脸泪痕,实在十分滑稽,可是看到顾不全的双眼之中,像是要冒出火来一样,却也决计不会有人,笑得出来。

谭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曳过一张椅子,坐了下来,胸脯起伏,过了一会,他的声音,已平静得多,徐徐地道:‘我们不必瞎吵闹,总得慢慢来商量办法,白枣儿已在雪娘的手中,是不是立时会有危险?’顾不全瞪着眼,搭不上腔,这类要动脑筋的事,他素来出不了主意,金不嫌站了起来,靠着墙道:‘照我着,她只要和小白脸在一起,便不会下手,她总不想小白脸着到她泞厉凶恶,连那么可爱的小女孩,也下得了毒手!白枣儿暂时可以无事。’谭尽道:‘好,那我们还可以赶到天香宫!’谭尽说了这一句话,房间中立时又静了下来。

谭尽的话是什么意思,金不嫌和顾不全两人,心中全是明白的,他们三人先赶到天香宫去,或者有机会弄明白,白枣儿是什么身份,为什么天香宫的总管要追她回去,为什么龙门帮的人要保护她。

可是,连谭尽在内,三个人没有一个再出声,那是因为天香宫究竟在什么地方,他们三个人绝不知道,而且可以说,武林中也无人知晓!

既然不知道天香宫在什么地方,那么,他们又怎能赶到天香宫去?

三个人闷住了不出声,过了好一会,顾不全才哑着声嚷叫道:‘还是早点死了的好,免得记挂着白枣儿,心中难过!’谭尽叹了一声,道:‘现在只有一个希望,希望雪娘贪恋小白脸,一路上走得慢,我们还有机会跟得上!’顾不全一听,立时道:‘那我们还等什么?’他一面说,一面便疾转过身去,他转身转得急了些,一时之间,忘记自己的左腿,已然废了,身子一个站不稳,‘叭’地一声,又跌在地上,谭尽身形一挺,窜前一步,将顾不全扶了起来道:‘好,我们这就走,先去替顾大个子找一副拐杖来!’顾不全道:‘找什么拐杖,弄两根门栓就可以了!’谭尽点着头,扶着顾不全,便向外走去,金不嫌跟在后面,当雪娘和他们动手之际,客店中的人,早已被惊动了,可是却人人躲了起来,没有人敢走近来,及至谭尽大叫,顾不全怪笑,更吓得客店中人一声也不敢出,直到这时,看到他们三个人走了出来,掌柜,才勉强带着笑,点着头,但是他们三人,理也不理,直向门外走去,来到了门口,顾不全一伸手,将客店大门的门栓,拉了下来,当他拐杖柱着,便出了客店。

外面,街道上,月寒如冰,那辆马车,早已不见了,谭尽回过头来,道:‘马车向哪里去了?’掌柜的忙道:‘向东,向东!’

谭尽立时洒开大步,向东走去,三个人走出了不多远,金不嫌拍开了一家车行的门,买了一辆车,挑了四匹好马套上,扶着顾不全上了车,他和谭尽坐在车座上,谭尽挥下鞭,马车向前疾驰而去!若说天下有比他们三人,更要茫然的人,那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了,他们明知对方的武功,远在自己之上,又根本不知道天香宫在什么地方,但是他们还是赶着车向前驰着,一直向前驰着!

第八章

雪娘抱着白枣儿,和粉面玉郎君退出客店,直到上了车她还乐得花枝乱颐,粉面玉郎君不再被人制押,心情自然也十分轻松,他一手搂着雪娘柔软的细腰,一手挥着鞭,高声呼叫着,赶着车,飞也似向东驶去。

雪娘的身子,半靠在粉面玉郎君身上,她斜着眼望若粉面玉郎君,笑得满面皆是春意,看得粉面玉郎君心头,霍霍地动,忍不住又俯首下去,在雪娘的朱唇之上,轻轻吻着,雪娘一看到粉面玉郎君俯首下来,早已半闭着眼,媚眼如丝,昂起了头,气息也不由自主,急促了起来。

等到粉面玉郎君吻住了雪娘两片朱唇之际,雪娘的丁香小舌,已微微向外吐来,粉面玉郎君只觉得雪娘吐气如前,一阵阵沁人肺肺的异香,袭上心头,令得他几乎像是在云端飘荡一样,可是,就在这时,‘砰’地一声,他的面上,忽然着了一拳。那一拳,其实一点也不痛,可是粉面玉郎君却陡地一震,立时抬起头来,连雪娘也呆了一呆,然而,当粉面玉郎君看清,向他击出那一拳是甚么人时,他又不禁可可笑了起来。

突如其来,打了粉面玉郎君一拳的不是别人,正是被雪娘抱在怀中的白枣儿,这时,白枣儿还手捏着拳头,睁大了眼睛,一面的怒容,望定了玉郎君,仿佛她打了玉郎君一拳,还不够泄愤一样。

粉面玉郎君‘可可’笑着,道:‘白枣儿,为甚么打我?’白枣儿发着怒道:‘不教你亲雪娘!’

粉面玉郎君笑着,伸出手指来,逗着白枣儿的下颚道:‘白枣儿,你知道甚么?雪娘已是我的人了!’白枣儿陡地一呆,接着,她小嘴一扁,便哭了起来,一面哭,一面瞪着小腿,双手乱挥,要自雪娘的怀中扑过来打粉面玉郎君。

白枣儿那种情形,在任何人看来,都是会觉得有趣,而不会生气的,粉面玉郎君自然也不例外,他笑得更是有趣,伸手扭着白枣儿的面颊。

可是,就在那一刹间,忽然着到雪娘的面色一沉,双眼之中,现出十分厌恶的神色来,叱道:‘白枣儿,你胡闹些甚么?’粉面玉郎君本来是在笑着的,但在突然之间,听得雪娘那一下厉叱,实在是冷酷之极!

白枣儿也呆了一呆,可是她立时大声哭了起来,雪娘眼中厌恶的神色更甚,突然将白枣儿举了起来。

粉面玉郎君看到雪娘将白枣儿举了起来,他仍然笑着,扭着白枣儿,道:‘看你,惹恼了雪娘,要打屁股了,乖乖地别哭了!’粉面玉郎君正在说着,只听得雪娘已骂道:‘小杂种,趁早死吧,免得碍手碍脚!’随着她的一声咒骂,她双臂一挥,便将白枣儿自她的手中,向外直抛了出去!

这一下变化,实在是粉面玉郎君做梦也想不到的,马车正在路面上疾驶,路面上又有许多石块,车座离地,足有七八尺高下,白枣儿被雪娘自车座上抛了出去,跌在地上,焉能有命?

粉面玉郎君的武功,算是极高,他陡地一呆之下,不由自主,发出了一下呼叫声,手在车座上一按,身形已倏地离座而起!

在他离座而起的一刹间,还听得雪娘叱道:‘别理她!’雪娘不但呼喝,而且一伸手,还拉住了粉面玉郎君的衣襟,但是,由于粉面王郎君向上拔起之势,又快又迅疾,是以雪娘的那一抓,并未能将粉面玉郎君拔起之势止住,只听得‘嗤’地一声响,将粉面玉郎君的衣襟,扯下了一大幅来,而粉面玉郎君的身子,已翻至了半空。

粉面玉郎君身子一到了半空,疾翻了两翻,他已看到,白枣儿扎手扎脚,离地已不过两三尺了,玉郎君心里,这一惊,实是非同小可,立时真气向下一沉,‘砰’地一声,他的身子,迅速无比地自半空之中,直落了下来,落地之后,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,疾滚了两滚,滚到了白枣儿的身下,在千钧一发之际,将白枣儿托住。

白枣儿被雪娘抛了下来,气也窒住了,直到粉面玉郎君伸手抱住了她,她才接住了玉郎君的脖子,‘哇’地一声,哭了出来。

粉面玉郎君也不及站起身来,仍然坐在地上,轻轻拍着白枣儿的背,柔声道:‘别哭,别哭,没事了!’这时,雪娘也一拉马缰,两匹健马,长嘶一声,停了下来,雪娘在车座上,转过身来,柳眉倒竖叱道:‘你作甚么?’粉面玉郎君一挺身,站了起来,也喝道:‘你作甚么?’雪娘看到玉郎君瞪着自己,也是满面怒容的样子,心中更是震怒,但是她心中虽怒,面上反是不动声色,倒甜甜地笑了起来道:‘你怎么啦,不想和我,一起回到天香宫去了么?’粉面玉郎君秦深一听,不禁呆了一呆。

粉面玉郎君生性好色,而且他长得貌安潘安,又善于揣摸女子的心理,言语讨人喜欢,是以只要他看中了那一个女人,可以说未曾不上手的,然而,他见过的美女虽多,似雪娘那样的尤物,却也是罕见!而且,雪娘不但美丽娇媚世所无双,她还是天香宫的总管,在武林之中,有着高不可及的地位,粉面玉郎君早已想过,若是能和雪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