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雪娘的背上,雪娘的身子,突然一翻。
粉面玉郎君仍然不顾一切,抱住雪娘,当雪娘的身子翻过来之际,他自然也跟着翻了翻,谭尽一着,他们两人的身子一翻,自己手中的铁葫芦,便变得要向粉面玉郎君撞了过去,他不禁大叫了起来,一面叫,一面硬生生地收住了势力,但是他荡出的力道太大,急切之间收不住势子,‘砰’地一声,那只足有七八十斤重的铁葫芦,已然击在粉面玉郎君的背上。
虽然谭尽已将他的力道,收回了一大半来,但是那一击之力,仍是非同小可,粉面玉郎君在刹那之间,只觉得眼睛发黑,胸口发闷,‘哇’地一声,一口鲜血,直喷了出来,而也就在那时,雪娘用力一挣,已然跃了起来,是以粉面玉郎君的那一口鲜血,只喷在她的衣服上。
她一身衣服,雪也似白,这时沾上了点点斑斑,殷红的血债,着来更是怵目惊心,粉面玉郎君喷出一口鲜血之后,一口气提不上来,竟昏了过去。
雪娘一站定,也不禁喘了一口气,她的武功极高,自忖对付眼前四人,绝对没有问题,可是这四大高手,这种拼了性命不要的打法,却也是前所未见,虽然交锋数招,仍然是她占了上风,但是想起刚才那种性命相搏的情形,她也不免心惊肉跳。
她喘了一口气之后,只见顾不全身子一侧,扑向前来,却不是扑向她,而是扑到了粉面玉郎君的身前,将粉面王郎君扶了起来,谭尽见自己一铁葫芦,没有击中雪娘,反倒击伤了粉面玉郎君,他也为之一呆。
而就在那一刹间,只见雪娘身形一闪,已闪到了金不嫌的身前,手中锋锐之极的匕首,闪起一道寒光,已向着白枣儿的背脊,疾剌而下,自雪娘出现之后,白枣儿便一直伏在金不嫌的肩上,不肯转过头来,这时,雪娘一匕首刺下,只见金不嫌的双手,突然向上一托,将白枣儿头下脚上,托过了他的肩头,到了他的背后。
雪娘那一匕首刺出,看来除了势子凌厉之外,像是平平无奇,但实际上,内中不知蕴藏着多少变化,不论金不嫌左逃,右闪,或是后退,她却有下一着的变化,可以刺中白枣儿。
可是,金不嫌却不退不逃,仍然站着不动,只是将白枣儿甩到了他的身后!
金不嫌那一下动作,实是出乎意料之外到了极点,白枣儿被金不嫌甩过了肩头,头下脚上,金不嫌只不过抓住了她的足踝,白枣儿心中吃惊,大声哭了起来,而就在此际,雪娘的匕首,仍然向前疾刺了过来,匕首本来是刺向白枣儿的,但白枣儿已被移到了金不嫌的背后,匕首一到,‘扑’的一声响,便刺进了金不嫌的右胸之中,那一刺的力道极大,几乎直没至柄!
而也就在那时,金不嫌一声大叫,他那柄镀金砌玉的刹剑,‘铮’然出鞘,也疾扬了起来,几乎是在雪娘一匕首刺进他右胸的同时,他的利剑,也已刺进了雷娘的腰际,两人各中了对方的一招,同时发出了一下怪叫声,一起向后退了开来。
金不嫌一后退,身形一矮,便坐倒在地,白枣儿的头‘砰’地撞在地上,她更是哭得连气也换不过来,但金不嫌立时将她搂在怀中,道:‘别哭,白枣儿,你看,金叔叔胸口给人刺了一剑,也不哭!’他在说那几句话的时侯,胸前鲜血泉涌,面如纸金,面上的肌肉,不断在抽搐着。
而雪娘在后退了几步之后,反手搭住了腰际的伤口,鲜血自她的指缝中迸出来,流过她纤细的手指,染在她雪白的长裙之上,又滴在地上。
那一边,顾不全已拍醒了粉面玉郎君,谭尽奔到了金不嫌的身边。
刚才接二连三的狠斗,只不过是极短时间内的事,云中双鹤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,大阵大仗,也见过了不知多少,但是像刚才那样,惊天动地的狠斗,他们骋参丛见过,一时之间,目瞪口呆,竟不知该如何才好。
谭尽奔到了金不嫌的身边,白枣儿已止住了哭声,谭尽忙道:‘你怎么了?’金不嫌低头向自己汨汨流血的心口,看了一眼,道:‘他妈的,还好我有的是金银!’他在这时侯,还讲了那样一句话,听得谭尽啼笑皆非道:‘你快死了,金银带得进棺材么?’金不嫌伸手一推,将白枣儿推向谭尽,伸手在怀中,拿出了一只扁扁的盒子来,打开盒子,盒中是一支老山人参,他将整枝人参,塞进了口中,又扯开了衣服,将盒子另一边的两颗药丸捏碎,敷在胸口,不一会,血竟然止了,他也摇摇晃晃,站了起来。
金不嫌站起之后,顾不全也扶着粉面玉郎君,摇晃不定地站了起来。
他们四人站了起来之后,相视大笑,顾不全道:‘现在我才知道天下厉害的武功是什么了!’金不嫌含糊不清地问道:‘是什么?’
顾不全大声道:‘是不怕死!你看,这娘们现在,不是也差不多了么,我们看到她,就如见鬼怪一般,但一横了心,一样敌得过她!’倚在大柱上的雪娘,已扯下了一幅衣襟,紧紧扎在腰际,她看来伤得也不轻,面色更白得如玉一样,顾不全的话才讲完,她就不住冷笑起来,道:‘我要叫你们四人,尝尝想死不能的滋味!’她一面说,一面转过头去,向云中双鹤道:‘你们只在一旁看热闹,还不将这四人拿下?’云中双鹤直到此际,才缓过一口气,他们的神色,显得他们心中,十分为难,他们道:‘雪总管,他们……是有天香宫主人令牌的!’雪娘厉声叱道:‘混账东西,他们杀了天香宫中的人,盗了金牌,你们再不出手,作反叛论!
云中双鹤的神色一变,不敢再迟疑,各自向前,踏出了一大步。
醉而不侠谭尽忙叫道:‘两位庄主,莫为她所惑,是非曲直,需由天香宫主人作主,你问她,可敢和我们一起到天香宫去?’云中双鹤呆了一呆,又一齐向雪娘望来。
雪娘冷笑道:‘你们四人,掏空心思,要混进天香宫去,两位庄主,莫中了他们的奸计!’粉面玉郎君带着伤,笑了起来,他一面笑,一面口角在向外流着鲜血,道:‘雪娘,你说这样的话,不免得违心么?我们四个人,两个受了重伤,一个死期已届,一个成了废人,就算真给我们混进天香宫去,又有什么作用?’云中双鹤的心中,本来还在疑惑,一听得粉面玉郎君如此说法,心中的疑惑更甚,又向雪娘望去,雪娘的脸色,难着到了极点。
也就在此际,只见两个身形壮大的庄丁,急匆匆奔了进来,道:‘庄主,有两个人--’他们两人,才讲了半句话,便听得一声长啸,那一下长啸声,自远而近,迅疾无比,铺天盖地,传了过来,转眼之间,便到了大堂之上,来的两人,都是装扮十分异特,和死在那古墓的人一样,一望便知道是天香宫的人,他们一到,看到了雪娘,面上的神色,便陡地一沉。
第十一章
雪娘一看到了他们两人,也怔了一怔,那两人冷冷地望了雪娘一眼,立时转向云中双鹤,齐声道:‘天香宫主人有令’那两人才讲了半句话,云中双鹤,便已然肃立聆听,面上的神情,十分严肃,顾不全心急,忙大声道:‘他奶奶的,你们是从天香官来的么?’天香宫出来的人,武林中人见了他们,何等尊敬,顾不全若不是早已豁了出去,也不会那样放肆,但这时,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,就算是天香宫主人亲临,他出言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了。
那两人听得自己正在宣读天香宫主人的命令,忽然之间有人插口,而且还口中不干不净,两人心中,尽皆一怔,一齐住了口,向顾不全看去,而也就在他们两人转过头,望向顾不全的那一刹间,只见雪娘的身形,突然离开了大柱向前扑了过来。
雪娘的动作,快疾无比,她只是身形一闪间,便已到了那两人的身前,匕首挥起,精光一闪,闪成了一股精虹,只见那两人的身子,陡地向后,退了出去,在他们的喉际,血如泉涌!
前后相差,只不过是那一刹那的工实,刚才他们还在大声宣称天香宫主人的命令,但是这时,在他们的喉间,只发出了一阵咯咯声来。
他们两人,圆睁双目,望定了雪娘,却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,而且,他们也没有站立多久,身子一晃,‘砰砰’两声,便已跌倒在地上。
这一下变生仓猝,实是令得每一个人,都大出意料之外,云中双鹤齐声惊呼,道:‘雪总管,你何以出手杀了他们两人?’雪娘冷冷地道:‘我是天香宫的总管,这两人是天香宫的叛逆,我如何不杀?’云中双鹤互望了一眼,云起强道:‘雪总管,我看我们得上天香宫去走一遭!’雪娘的声音更冷峻,她道:‘不奉召唤,你们胆敢上天香宫去?’云起刚沉声道:‘天香宫中,总之有了反叛,我们要去见主人剖析明白!’云起刚的话,虽然未曾明说谁是反叛,但是这话却也说得极其露骨,雪娘神色大变,尖声道:‘你们可是欺负我受了伤么!需知我紫气摩云掌,一样可以致人于死,你们休不识趣!’谭尽在一旁,‘呵呵’大笑道:‘若是不作亏心事,何必怕去天香宫?’雪娘缓缓转过头来,冷冷地望了谭尽一眼,又转过头去,冷然望着云中双鹤道:‘你们不是要到天香宫去么?好吧!命人备车!’一听雪娘那样说,云中双鹤的心中,也不禁大大踌躇了起来,他们的聚云庄,声势浩大,他们两人,也俨然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,但是那一切,却全是天香宫在暗中支持的缘故。
别看他们两人,在武林中的地位,极其崇高,但是在天香宫中的职份,却相当低,绝不能和雪娘相比,兼且他们既然和天香宫互通声气,自然也知道一点天香宫的事,他们曾蒙天香宫主人召见两次,每次雪娘均在其侧,他们曾亲见雪娘和天香宫主人那份亲匿的神情,自然也知道,雪娘和天香宫主人,必有非常的关系。
在那样的情形下,他们到天香宫去,若是天香宫主人护短,他们实是吃力不讨好之至!
是以,他们的心中,不禁犹豫了起来,雪娘则在不住地冷笑,顾不全一看情形不妙,拍着胸口,大声道:‘去,去,不去的是龟孙子!’雪娘也在冷冷地逼道:‘怎么了?’
云中双鹤又互望了一眼,云起强道:‘这-…本来,宫中的事,我们不宜多管……’雪娘厉声道:‘若是你们心中还有天香宫,那就速将这四人杀了!’雪娘的话,说得十分之重,云中双鹤说什么也不敢担承‘心中没有天香宫’这个罪名,然而他们却又明明知道,事有蹊跷,是以两人又望了一眼,云起刚道,‘云总管,你身受重伤,我们送你回天香宫去!’雪娘‘桀桀’地冷笑起来,‘好啊,我正要人护送哩,快命人备车!’云中双鹤一时之间,也猜不透雪娘的心中在想些什么,但他们既然已想出了护送雪娘回天香宫的名目,想来到了天香宫,也不至于获罪,是以立时吩咐了下去,云起刚转过头来,对顾不全等四人道:‘四位可得委屈些,要将四位绑上天香宫去!’顾不全一听,勃然大怒,骂道:‘放你妈的狗臭屁!’云起刚面色一变,顾不全身子倏地向前一跃,掌风呼呼,一掌已向云起刚打了出去,云起刚大喝一声,伸手在顾不全的拳上,轻轻拨了一拨。
顾不全虽然废了一条腿,但是那一拳的力道,仍然不轻,可是云起刚轻轻一拨,只听得顾不全大叫一声,他那一拳打出的方向已变,拳头一歪,齐齐正正,向一根大柱,打了出去,‘扑’地一声特,拳头陷进了大柱之中,顾不全大叫一声。
拔出了拳头来,身子一晃,又砰地跌倒在地,云起刚一脚踢出,正踢在顾不全的‘软穴’之上,顾不全破口大骂,身子却再也不能动弹。
云起刚制住了顾不全,又向着三人道:‘三位是要我出手?还是怎样?’粉面玉郎君笑道:‘我们自己来吧!’
谭尽盯住了云中双鹤,道:‘你将我们四个人制住,此去天香宫,我们定然遭人毒手!’云起强冷冷地道:‘放心,只在我们身上,保你们安然到达天香宫,听凭天香官主人处置!’谭尽一咬牙,道:‘好,我反正是将死的人了,还怕什么,请出手!’他一挥手,‘当’地一声,抛开了手中的铁葫芦,双臂张开,云起强身形疾欺向前,‘拍’地一弹出,已封住了谭尽的‘肩井穴’。
谭尽的身子一晃,还未曾跌倒,云起强双臂一缩,双肘‘砰砰’两声正撞在粉面玉郎君的‘气海穴’上,玉郎君只觉得眼前一黑,他本来就受伤极重,再被云起强用重手法封了穴道,又昏死了过去。
金不嫌一看这情形不对,自己简直没有反抗的余地了,他忙叫道:‘云庄主,我们四人不打紧,最要紧的,是这小女娃子!’他一面说,一面抱起了白枣儿,高高举着。
云中双鹤齐声道:‘这小女娃是什么人?’
金不嫌道:‘我们不知道,但深信她也是天香宫中极重要的人物,雪娘干冒大不讳,千方百计要害的,也就是她,若是她死了,你们怕吃不住这重责大任!’云起刚道:‘好,留着你瞧着这小女娃,雪总管,车已备妥了,请!’雪娘腰际中了一刀,伤得也不轻,她是自度没有把握在如今的情形下,胜得过云中双鹤,是以才隐忍着的,这时云起刚一催促她,她立时便向外去,自有庄丁扶起了粉面玉郎君、谭尽、顾不全三人,金不嫌抱着白枣儿,跟在后面,出了大堂,已有两辆马车停着,粉面玉郎君、顾不全和谭尽三人,被塞进了车厢,金不嫌抱着白枣儿,上了车座,雪娘面带冷笑,上了另一辆车。
云中双鹤上了雪娘的那一辆马车的车座,一等一的武林高手,竟充起赶车的脚色来,马鞭挥起,车轮转动,两辆马车,一先一后,驰出了聚云庄,转眼之间,便已上了大路,聚云庄上,来往的武林高手极多,看到两位庄主,亲自赶着马车,俱都不胜骇异之至,但是马车的去势极快,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询问,车已驰过去了,是以只好心中存着疑惑。
看官,需知云中双鹤云起强、云起刚两人,自这次赶着马车,离开聚云庄之后,便再也未曾回来,两人从此消失无踪,成为武林中的一个大谜,当日看到他们两人离去的人虽多,但也没有一个人,知道他们是到天香宫去的,是以传说纷纭,但既然没有人知道内情,所有的传说,自然也全是猜测之词,此事不在本书的范围之内,表过就算。
乘的橇境担一直不停,向前驰着,第三天头上,沿途已变得十分荒僻,直向一座深山驶去,山路崎岖,车身颠簸不已。
这两天中,金不嫌和白枣儿,可以说是寸步不离,唯恐在未到天香宫之前,雪娘还会来加害白枣儿,但是足足两天,雪娘在车厢中,未曾露过面,想来是离天香宫渐渐近了,是以云中双鹤的神色,也极其严肃。
第三天又赶了一天的路,到了傍晚时分,穿过了一条极长的峡谷,那峡谷两旁,全是插天也似的高峰,是以峡谷中阴暗得可以,等到出了峡谷,反倒又觉得天色明亮了,在峡谷之外,乃是一幅小小的平地,云中双鹤一声吆喝,车便停了下来。
金不嫌也忙勒定了缰绳,两辆车子一起停下,金不嫌跃下车,又从车车上抱下白枣儿来,拉开了车门,车中顾不全,玉郎君和谭尽三人的穴道仍然被封,东倒西歪地躺着,金不嫌才一拉开了车门,顾不全便骂道:‘他奶奶的,还要我们在车中愁多久?’金不嫌苦笑道:‘我也不知道。’谭尽叹了一声道:‘你去对云中双鹤说说,我们穴道被封,若是超过了五个对时,我们就成废人了!’金不嫌一笑,压低了声音道:‘谭大哥,你们的穴道,我也可以解得开!’粉面玉郎君‘呸’地一声,道:‘别吹大气了,你自已能够不死,已是奇事,如何还有力气替我们解开穴道?’金不嫌将声音压得更低道:‘这就是有银子的好处了,身边有七枝真正百年的老山参,还有许多价值连城的伤药,不但不死──’金不嫌才讲到这里,顾不全已直叫了起来